第692章 彻底决裂

  皇宫里寂静得一如往常，宫人、奴才、妃嫔、各自忙碌着。

  只是作为天气来说，终于不再雾气氤氲，湖水濡湿的岸边泥土与蚯蚓吞吐过的细小沙粒，青草发芽后被宫鞋踩断后暴露出来的新鲜伤口，偶尔路过这方宫城的飞鸟牵动起御花园中久未消散的雾气。

  乌黑弯曲的老树干上生长着青翠欲滴的叶子，炙热又耀眼的阳光穿枝拂叶仿佛一路奔走就为了来到这片土地。这种过分炎热的阳光又总带着某种冰冷，某种把那些藏身在心底中的不为人知的冰冷。

  自从云若雪将刘潇放走后，楚浅墨便有意无意地躲着云若雪，仿佛心上已经有了细碎的伤口，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，那原本就已经脆弱的不堪重负的支柱便轰然崩塌了。

  可是心里怎能不想，当日灿灿阳光下，四目相对，昔日情意犹如鸿羽划过水面了无痕，她的目光是那样尖利，要直戳到自己心里去。

  她也没有来和自己解释过，好像就打算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坚持到底。原以为她和以前不一样了，却还是这样倔犟。

  纵使日日叫了章泽明过来，心里也还是不住地担心，她的病，有没有好些？

  子之丰兮，俟我乎巷兮，悔予不送兮。

  子之昌兮，俟我乎堂兮，悔予不将兮。

  罢了，罢了。

  楚浅墨只身前往明熹堂，路上合欢明艳艳的，想到她是喜欢这样的花，便折了一捧，小心翼翼地送到门口。甫到门口，见庭院寂静冷清，只有绿影飒飒，想起那日章泽明来回话，说姑娘将人都遣走了，门外的侍卫已经里里外外包了三圈，她是飞不出去的。

  饶她这句话是赌气，心下也难免一苦。

  向里走去，便听见似故意压抑但依旧难掩清丽的声音：“小姐，殿下不是不讲情理的人，您仔细和他说说，又何至于此啊。”

  是应儿的声音。

  她来，至少还有和她交心说体己话的人，也是真心待若雪，别人自己放心不了，她是最好不过的。

  楚浅墨没有继续向前，由着厦子挡住了自己的身影，驻足侧听。

  没有立即听到答案，楚浅墨不禁想云若雪此刻是怎样的神情，是垂眸一声清叹，是眼角带泪难掩凄苦，还是失望至极不愿多言。

  “那日深夜他带我去深山谷底，那里有大片的如火木槿，月光皎皎明亮如绸，他说，有他在一日，定会护我一日。是我辜负了他。”

  刘潇的深情，云若雪自知承受不住，也不能承受。因为不爱，所以不必纠缠，更不能亏欠。往日种种都是七月流火，一不小心便会将二人烧成一堆灰烬，不得善果。

  她的心里，始终住着另一个人。另一个人，是她的神，是她的光，是她的一切，是她要托付的一生，那才是她的善果。所以刘潇遭难，她不能置若罔闻，不能由着楚浅墨伤害他。尽力保全刘潇一世平安，是自己唯一所能给他的。

  可是楚浅墨听见云若雪清清冷冷的声音，瞬间僵住，手里的那捧松松的合欢花不知被哪阵风吹起，零落一地。她口中的他，明显不是自己。

  所以，她是在不甘么？是想离开这里，和刘潇一起，让刘潇继续履行对她的承诺么？明明受伤，满心满眼地都是在牵挂着她和刘潇的往日深情。是刘潇的到来，是自己没有让她和刘潇一起离去，所以勾起了她心底的眷恋怀念么？

  “既然如此不舍，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。看着你不能和刘潇双宿双飞独自一人在这里伤感，想必刘潇也如你一样潦倒。你们如此不痛快，我却痛快极了。”

  楚浅墨终究是没忍住，走到云若雪面前，尽力藏住心里的苍茫悲凉，那犹如开天辟地笼罩天地万物模糊混沌的雨雾，眼底讥讽得意让他看起来着实快活极了。

  云若雪一惊，不知道楚浅墨何时而来，想必是听到了自己刚才所说，不过他的样子可怕极了。

  “浅墨……”

  楚浅墨的话，让她起了一层栗子，明明听起来那么像故意而为之，却仍然伤了肺腑，倒一时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心底真言。

  楚浅墨见她只是唤了一句自己的名字再无下文，她惊愕的脸那么清晰的映在自己眼里，看起来却是那么好笑：“没有想到我会来，所以没有想到我会听到你的一番真情怀旧，真是可惜了，若是刘潇还在这里，不知道会感动成什么样呢。”

  云若雪木然地摇了摇头，只是睁着眼睛看向楚浅墨：“你在胡说些什么？”

  楚浅墨一挑眉，嘴角盛开一朵山际的野菊花，闻起来那么苦涩：“这难道不是你的肺腑之言么？云若雪，你可真是让我惊喜啊！亏我还挂念你的病情，只是没想到，你的病是心病，那你就受着吧，我倒要看看，刘潇回去之后，要怎样大举进攻将你带回去！”

  说完楚浅墨拂袖离去，脚底碾过那一片被裙角带起的纷飞的合欢花。

  云若雪再也支撑不住，胸腔里弥漫而上的一股铁锈味直钻喉咙，紧接着一腔热血喷涌而出，溅了旁边树干一片，远远看去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妖冶的彼岸花。

  应儿赶紧扶住云若雪摇摇欲坠的身体，大声喊着：“小姐，小姐！白公子你快来啊，白公子！”

  白莫离原本在屋里翻了好几天的医术，却毫无进展，看着云若雪病情稍有些稳定，今夜又感到困顿在桌子上稍微眯了眯眼，全然没有感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。听到应儿大喊，白莫离抓紧跑了出来，只看到瘫软在地的云若雪，和那一片的血花。

  白莫离将云若雪抱进屋里，应儿哭着向白莫离说道：“方才殿下来了，只不过对着小姐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，小姐又难过又生气，直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。白公子你快救救小姐。”

  白莫离边搭脉心里边想着，又是楚浅墨，往日容忍你全然是看在这个小丫头的份上，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，这可真是触碰到底线了。

  白莫离的脸色一沉，气急攻心，心脉本就虚弱，如今更是快要断了一般，抓紧去房里拿起一张方子，早日做了准备生怕有这病情反复的一天，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。应儿急忙去抓药，白莫离将云若雪扶起，将自己的真气慢慢地度给她。

  只能以此维持了，可是该要去哪里寻到治好她的办法，病情加深，恐怕是自己，也无力回天了。

  楚浅墨找来凌霄，让他吩咐好军队必定全力以待，刘潇回去必然会攻城掠地，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云若雪，他倒要瞧瞧，刘潇到底有多大的能耐！